
■ 主題是中學生的里斯
■ E中隊為主,連隊許多人也被拉出來毀了一圈
■ 全體年齡操作
冷不防鑽入眼眶的是黃昏情景。里斯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望了眼窗外殘陽和血一般的天際線,不得不做的事驅動他疲勞地直起上身,里斯翻開蓋在桌面上的紙張,確認了一下內容,然後把它揉成團。全部是已經看過一次的通知條款,詳細地寫了關於某位人物的身體狀況的檢查結果。
紙團被擲入房間另一端的垃圾桶中。
夕陽終於沉了下去時室內已經沒有里斯的身影。
或許把心頭多少的一點煩躁都發洩在了紙團上,但里斯知道,那是毫無意義的行為。
人們生活在平穩和安樂中的時候,很難會滋生出成為英雄或偉人的理想。
事實上無論是和平還是險惡的環境,都能像塞滿容器的液體那樣把人的精神浸沒入其中去,成功於人的懈怠心與恐懼心的縫隙里。因此人的本質浸泡在這液體中,受到強烈影響而形成包覆在外的意志。故事中沒有被奇異的現象蠶食的世界,也沒有襲擊人類的龐大怪物,甚至沒有將人推進洪流的使命或動機。植物和陽光都不過是與空氣相同般習慣的存在。連這個故事本身也不需於急著稱它為故事,它只是同水流和風拂相當般的日常,由一節一節日常細細排成的,絲毫入微或時而粗略模糊的現實。
然而無論有沒有世界、怪物、使命,英雄或偉人,故事與操縱者,里斯•拉法基關於他一切生活的記憶都是再重要不過的現實。
恰逢在升學當時,父親於工作遭遇事故,沒有失去性命但留下腳傷,帶著那樣的傷無法繼續之前的工作,甚至生活也多少受到了影響,即使如此父親依然是原來的父親,他的精神氣絲毫沒有變化。里斯也想過這多虧於父親是位堅強的人,從幼時起給予他所有教誨的父親一向給他極為堅強的印象。但也無法排除會進行消極的猜測:比如父親為了兩人能繼續正常地生活下去,而將真實的心態緊緊攥在心底深處。里斯想,他那時候為什麼不在現場呢?但是他在現場也做不了什麼,不,應該是什麼也做不了,他只是仿佛覺得自己能救父親,那是種來歷不明的自信,但理智卻實實在在地告訴他少年的無力。
父親的努力讓家庭狀況拼湊著維持以往外貌,里斯在失落感中漂浮了一段日子,但他很快又放棄了那種心態,他想到無論多少哀歎都比不過活著這件事的重要性,沒有被變故影響意志的父親。儘管如此里斯心里還是想要與什麼戰鬥,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是能夠戰勝什麼的。即使沒能找到那能讓他與之戰鬥并為勝利感到喜悅的事物,但里斯明白人總還是能找到什麼為之奮鬥。
後來他同普通的同齡人一樣進入新的班級。從結識陌生人到之後是怎樣相處的,這些他都記不清楚了。但他的記憶中倒是有個場景一直留下來。
那時候迪諾指著教室正門邊上必定會有的名牌突然間認真地說:「有大爺我在你們身邊真是太好了。」
「……哦。」
「聽好了!因為你們這些傢伙居然衰到被分配在E班……」迪諾眉飛色舞。
「你也和我們在同一班吧。」里斯忍不住答他。不過那又怎麼了?他沒來得及問,迪諾就大聲說出口了:「哎,當然了,但是本大爺和你們不一樣,正要接著解說呢。」
「不一樣?」出葉問。
「哎,都是多虧有本大爺在,你們才不至於被E給左右命運,因為大爺我是超強的,不然的話,這個班的所有學生就只能乖乖地成為幸運E了,但是因為本大爺也在這個班級里,就算是幸運E的你們,也有機會能存活下來。是不是應該很感謝我啊!對吧!」
里斯也就笑了起來,「以為你真的要發表什麼了,結果不都是歪理嗎?」呃,不過幸運E是什麼?他沒來得及問,迪諾又大聲說了:
「什、什麼!竟然說是歪理?!這是我想了好久好不容易……啊沒什麼!」
幸運E這個概念,迪諾是從出葉那里聽來的。不過出葉並不記得這種小事了,他只是從旁邊靜靜地看著兩人。
周圍不小心聽完一切的同班同學都大笑起來,一邊聽著迪諾對自己的理論作出更多解釋,里斯一邊整理課外活動要用到的裝備,因為氣氛一下子太過熱烈,出葉那總是板著的臉上好像也有笑意要忍不住透露出來,他很快把頭低了下去。
但也許迪諾說得沒錯呢?雖然那種事一旦承認了就顯得很肉麻,不不就算不承認也聽一次肉麻一次,但是,有迪諾在大家身邊真是太好了,出葉肯定也同意這想法。不僅如此,對里斯來說出葉也一樣,還有所有與他相遇過的人都是這樣,既然已經籠罩在這種彆扭又肉麻的氛圍下了,乾脆一口氣把話全吐出來。
經常讓人覺得吵鬧不堪或者盡說些不切實際的大話,開玩笑有時也根本找不到重心在哪里,甚至在許多方面都毫無過人之處的,但里斯卻是由衷這麼想的。「有這些人在身邊真是太好了。」即便是,即便是某天開始就不會再見面了,他依然是這樣想的。
記憶是不會真正消失的。哪怕我們所相信的一切都被某種極端的噩夢給吞噬了,這些記憶也依然會在頭腦中閃耀。
迪諾睜開眼的時候周圍熱鬧非凡,聲音就像變作了肉眼可見的物體樣的,能清晰地分辨出各個吵鬧漩渦的中心分佈在哪些方向,他試著瞇起眼睛,陽光抓住機會急切地撲在他眼里,視線霎時間一片金色。
「什麼?你們都在說什麼?為什麼不帶上大爺我啊!」
「……你睡著咧。」出葉說。
「如果打斷你午睡的話,又會像個跳跳鼠一樣蹦起來大呼小叫吧。」里斯說。
「怎麼可以這樣!本大爺可是很想參與話題的啊!里斯,跳跳鼠是什麼啊?!」
末了,迪諾眼珠一轉,立刻就不計較剛才的事了。本大爺也真是寬宏大量啊,他想。「不說這個了,為什麼這麼吵?所有人瞞著我在我睡午覺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或許應該透露點背景。地點是教室,裝潢樸素,墻壁上也沒有貼任何奇怪的東西,總之,如果不算上整個室內此起彼伏的聲音和雜亂無章的學生群,是從佈置上給人留下十分規矩印象的教室,曾被迪諾指點著拋灑出一大串長篇大論的班級名牌也規規則則地掛在墻上。
時間是正午,午休時間剛結束不久,窗外的烈日給所有人鍍上一層金箔。被吵醒而導致的腦袋陣痛提醒迪諾,他昨晚要是沒有熬夜打電玩就好了。
「露營。」里斯回答道。
「啊?什麼東西?」迪諾看了出葉一眼,出葉保持著一貫的沉默,朝他點了點頭,眼神里充滿認真。
「哦是露營啊!」迪諾恍然大悟。接著他思考了一會兒,得出一個結論:「可以開宴會了!」
「宴會嗎,不錯啊。」
「……露營……」
「平時都只能關在小教室里睡覺,但現在我們有宴會了!」迪諾高興得就要跳起來了。里斯一邊按住他一邊說平時一直都在教室里睡覺的只有你一個吧。出葉低下頭在筆記本上開始寫些什麼。
「白天盡情探險,到了晚上就在月色下狂歡,圍著篝火跳舞,高聲唱歌,最重要的是還有酒宴!多棒的宴會!」
「……迪諾,你安靜一點聽我說。」里斯嚴肅地說:「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樹的群體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密不透風,掀動著熱浪的空氣一點點經由土地爬上腳踝,再攀上人的身軀,時而有陣颯颯聲撥動枝葉,將涼爽灑在凝滯不動的地面上。不遠處有個湖,像塊翡翠一樣嵌在視線中心。
一群年輕人在這一帶難得尋見的好空地上落了腳,他們人數眾多,很快為這僅有風聲與低低蟲鳴的地盤帶來了熱鬧。在其中一撥人里,迪諾衝在最前面一個,他像支快活的箭獨自飛翔了一會兒,接著找了個地方停下腳步,取下背包:「本大爺覺得這里不錯,今晚就睡這兒好了。既然決定完了,現在開宴會吧!」
「……」
「先扎營吧。」里斯在班級全體人的沉默當中,苦笑著說了一句。
露營的日子挑得剛剛好,不僅僅由於它是在一個晴朗又和善的天氣下,往常在這個時節,每一年都會更換準備起不同的全校性的集體活動。只不過今年正好是露營而已。看到迪諾仿佛十年沒出過門一樣的充滿活力、四處找人搭話的樣子,只令人不得不心想日子挑得剛剛好。
里斯將帳篷的最後一角檢查完畢,突然注意到一雙腳踩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抬頭一看是出葉和羅倫斯,一個人臂彎間堆滿了食物,一個人抱著巨大的器械。里斯對他們揮了揮手,兩人都點了個頭,就忙碌地走掉了。這時他們所選定的營地已經有了個雛形,架好的營帳間到處都是匆匆來回的身影。
與他們不同班級甚至年級的人有時也會出現在這邊,或許是來借點東西的,又或者只是偷懶想過來找人閒聊的,像迪諾在搬了幾次行李之後,就跑得不知蹤影了。
「分配的營燈。」
「哦,多謝你特地送過來。」
馬庫西瑪斯將手中的物件遞到里斯手上,閉口不再說話。里斯也只是繼續忙手上的事,將營燈放置好后,繼續將其它工具從地上的背包里取出來。對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里斯拿起小刀和水壺。
繁瑣的工作全部完成之後,反而無事可做了。經歷耗去半天的遠足卻好像沒什麼人感到疲累,哪怕是無盡的精力恐怕都不足以形容這些人,里斯在已經開始變弱的陽光下坐下來,背靠著營帳。他看到迪諾和出葉扛著釣具向湖邊走去,迪諾那滔滔不絕的樣子就不用說了,出葉沒有表情的臉上也能多少看出點興奮,這兩人邀請過他去釣魚,不過里斯卻興趣缺缺地給予答復。「別這樣嘛!我們三個用這傢伙一決勝負吧!」迪諾說著舉起釣竿揮了幾下,險些砸到路過的格連和哈里森。「哎呀,真不好意思!」
「對不住。」出葉也老老實實跟著說。
目送那兩人邊笑著罵迪諾邊離開后,里斯對迪諾說:「勝負你們倆來分就夠啦。」
「嗯。」出葉點點頭,又突然有點猶豫地看了里斯一眼,接著又陷入了沉默。他看起來很是想快一點到湖邊去。
「啊啊!我可是很想和里斯一決勝負的!但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走吧出葉!」
離開的時候迪諾還在對走在身旁的人一路念叨著「說不定里斯是不敢跟本大爺比呢……」
里斯倒也不是累了,他自詡體力比起迪諾應該還是強上不少。漸漸暗沉的天空透出複雜的好幾層色彩,里斯站起身撿起腳邊的繩索,準備向營地中心走去。因為在野外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佳餚,更何況他們是男校,即便到了飯點,所有人也都已經四散找樂子去了,所以在堆放著食品的中央地區,架起了好幾台烤架。
到底誰把這些大傢伙搬來的?里斯心中這麼想著,走到目的地時看到有好幾人聚集在那。有隨同的教師,也有不認識的其他班級的人。「我沒什麼事做,就過來幫忙了。」里斯說。
米利安正在擺放最後幾台烤架,不會全都是他搬來的吧……里斯想。雨果站在擺放生食的桌前,蹙著眉頭篩選食材。他旁邊站著名面生的高個子,低頭仔細地盯著雨果正在挑選的材料看。
另外有幾名教師在架鍋爐。里斯默默地去為他們幫手。
「本大爺釣到了哦!是大傢伙!」迪諾一回來就大聲嚷嚷,把他的聲音送進每一個人耳里。
「……輸咧。」出葉一臉認真地說。
「釣到了什麼這麼高興?烏波斯?」
「咦,噁,那是什麼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聽到那名字就感覺好惡心!」
「不要氣餒,出葉!那傢伙就是運氣好啊。」
「說什麼啊,本大爺是實力啦!哎,燒烤真香!把本大爺的戰利品也拿去烤了吧別客氣!」
「拔劍一決勝負吧,弗雷特里西。」
「沒必要手下留情哦,伯恩哈德。」
二年級生那兒嘈雜得過分,探出頭去看了看,似乎是有人在為了一串烤麵包大打出手,雖然立刻有教師跑過去了,不過對峙著的兩個人看起來又好像只是在開玩笑似的,至少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快活的笑容。
「被砍到會痛的哦,搞不好還會死的哦。」
「就讓你見識一下,比死更深的黑暗吧。」
嗯,放著不管應該也沒關係。
「你的。」
嚼嚼嚼嚼嚼。
「你的。」
嚼嚼嚼。
「這串也是你的。」
嚼嚼嚼嚼嚼。伊普西隆嚥下烤牛肉,突然低頭看起來不高興地問:「為什麼你都不吃?」
「啊?」雨果抬起頭瞥了他一眼,隨口回答說,「你與其在那想東想西,還不如趕緊吃。」
伊普西隆看起來更不高興了。「不吃多點怎麼長得高?」
話音才剛落,雨果用力舉起手腕,一串散發著濃烈調味香氣的肉蔬就嗖地出現在伊普西隆鼻尖前,他無言地接過,接著雨果就一邊吹口哨一邊啃著蘋果走出了人群。
低年級生并沒有這麼熱鬧。想必是因為第一次參加校方的集體活動而在疑惑著,但食物的香氣一旦飄出,那些孩子們臉上的遲疑表情也就瞬間一掃而空了。
「嗯?阿貝爾,看起來有不少你喜歡吃的東西啊。」
「這正是我期望的,放馬過來!」
「別太激動啦,阿貝爾,那是利恩的壞習慣。」也有不是一年級生的人混進了行列當中。
「艾伯,是燒烤啊!好香啊!」
「我知道。」
「我的血渴求著小香腸……」
「?!古魯瓦爾多……我真為你感到可憐。」
「這就是宴會的力量!」迪諾在好幾個人的包圍下哈哈笑著,「哇你們想幹什麼!本大爺可沒醉哦!」
那當然了,因為根本就沒有酒喝啊。
頭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籠罩在完全的星空之下,稀疏的點點光輝與地面上的熱鬧景象一對比就顯得有些太可憐了。里斯喝下杯中的飲料,比起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他選擇了和雨果以及其他幫廚共同作業的普通菜餚。但來自人群中的香氣還是不斷飄散而出,像那些興奮異常的傢伙們的大笑聲一樣,從這地面升起至天空。
「嗯?你也吃得真少啊。」里斯突然注意到馬庫西瑪斯的身影,便走到他旁邊,發現這人的臉上幾乎沒有食物的痕跡,手里也只是拿著一杯冰水,他也總是無聲無息的。「雖然看起來也不像是他們那樣胃袋過剩的人啦。」可能因為心情很好吧,里斯對不苟言笑的熟人開起了玩笑。
「不用在意我。」
馬庫西瑪斯回答他。在夜晚的包圍下,他的髮色顯得更加黑沉。這時附近又爆發出一陣聲音的漩渦,兩人將視線轉向同一個方向。「喂,迪諾!」里斯失笑著朝那漩渦的中心走過去。
馬庫西瑪斯靜靜地看著吵鬧的所有人。
在這熱烈得將夏日色彩渲染得更深的氛圍當中,這些人的臉上如出一轍掛著笑容。那是種具有生命和持續力的笑聲,每個人都掛著的十分愉快的表情,仿佛讓他們活得更加立體和真實了。
啊,不過,這一切本來就是現實不是嗎。
「不得了啦,里斯!迪諾真的醉了耶!」
「怎麼可能啦,難不成他偷偷帶酒來了嗎。被米利安發現他恐怕要被殺了吧。」
「迪諾會被……殲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FIN




